《山本》陆菊人的本来
历经十多天,终于读完了贾平凹老师的第16部长篇《山本》,这是一部秦岭志,更是一部史诗。
早已习惯了每年静待老师的新书,为自己新一年开篇,或许在这种等待中也早已形成了仪式感。《秦腔》《老生》《古炉》《带灯》《极花》《自在独行》......喜欢浓重泥土气息的作品,喜欢一个个鲜活的人物,更喜欢中的女性人物。因为在一部部中,我会看到自己,找到自己,确定前行的方向。
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涡镇,陆菊人嫁到涡镇,三分胭脂地作为陪嫁,风水先生预言,这是一块宝地,通龙脉,将来要出当官的。陆菊人把镇上所有人都对照了一下,也没看出谁是这个通龙脉的人。也许冥冥之中早有安排,正如书中对树叶的描写,“每一片树叶的落下,都是早已注定的”。这三分地竟成了井宗秀父亲的墓地,还挖出了一面铜镜。
种种偶然,却又是必然要发生的。陆菊人和井宗秀的爱情也在慢慢地扭曲中滋长着。“你告诉我,想要找个什么样的?”“就像你这样的。”“我给你说正经事”“我也是正经话。”俩人之间由最初的相互欣赏,相互凝望,相互支持,最后却又相互背离。
井宗秀从一个寺庙画师,到组建地方武装,平匪患,做斗争,最后组建了预备团,成为一个说一不二的团长。随着势力的扩张,权力的膨胀,从一个擅于倾听她人意见的人,变为一个彻底的独断专行的霸主,最后突然毙命,所有一切都归于尘土。
陆菊人从小当童养媳,先后死了丈夫、公公,孩子成了残疾,她注定是要完成自己使命的。她时时鞭策着井宗秀,逐渐成为涡镇的英雄,时时提醒井宗秀,用铜镜照照自己,用他人看自己,一步一步完成她的使命。她出任茶行总领,将她的领导才能与经营理念尽情发挥,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女强人。但当她的建议,忠言,井宗秀不再听,不再纳时,她也陷入了痛苦。
盲人郎中陈先生和宽展师父是她的心理咨询师。书中陈先生与陆菊人的这一段对话,意味深长。
陈先生说,“那我给你说,喜欢一个人,其实是喜欢自己。你把自己想多了,你就有了压力,把自己放下,你就会知道怎样对待你的日子,对待你要做的事和做事中的所有人。”
陆菊人说,“你让我想想。”
陈先生说,“你想想。”
宽展师父是哑巴,只会用尺八吹奏出让陆菊人心静的乐曲。也正是这看不见,却洞察一切,说不出,却又尽情言表的俩人,成为陆菊人的支持。
陆菊人,善良,正义,忍耐,助人,是胸中有大爱的女子,是最完美女人的代表。她是整部中的灵魂,她的品格,她的情怀,给苦难的时代增添了希望,增添了人道主义底色。
喜欢《山本》,山的本来。
喜欢陆菊人,她的本来。
贾平凹为什么读wa解释
编者按: 贾平凹,《当代》荣誉作家。一九五二年古历二月二十一日出生于陕西南部的丹凤县棣花村。一九七二年以偶然的机遇,进入西北大学学习汉语言文学。此后,一直生活在西安,从事文学编辑兼写作。出版的主要作品:《浮躁》《废都》《白夜》《怀念狼》《秦腔》《高兴》《古炉》《带灯》《老生》《极花》《山本》等,以英、法、德、俄、日、韩、越等文字翻译出版了二十余种版本。曾获全国文学奖多次,及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,法国费米那文学奖和法兰西文学艺术荣誉奖。2008年《秦腔》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。2011年《古炉》获得施耐庵长篇奖。2013年,获得法国大使馆颁发的法兰西金棕榈文学艺术骑士勋章。《带灯》获评“2013年度中国好书”。2016年《老生》获得第六届中华优秀出版物图书奖。
贾平凹的独特才华与成就无可替代,难能可贵的是,功成、名就、位高之后,仍然一如既往地关注中国的现实命运和历史变迁,亲身实践“文学记录中国”的使命。如今,为乡亲作文,为乡村作传,已经不是他的职业习惯,而是他的生活,更是他的使命。于是,他关照现实中国的系列作品,就有了生命和力量。
老 人
文 / 贾平凹
春天里,我在丹江北岸的故寺村驻队,可能是因为戴副眼镜的缘故吧,农民都称呼我“老师”;时常有人来托我写写信,或者出个主意什么的。这天夜里,露水已经上来,月亮爬过了屋檐,满院子幽幽的冷光,我思谋不会有人再来了,就坐在葡萄架下,凑近灯看报纸。心思才静下来,忽听墙头有咝嗤咝嗤的响声。一抬头,发现院墙的豁口上,露着一个光脑袋。我认出是下院姓陆的老人;他患有哮喘病,趴在那里,喉咙里扯着痰。我招呼他进来,他眯着眼笑,不进来,也不走去;再招呼,他笑出了声,从院门进来了,说:
“夏老师,打搅你念字了。”
我说:“夜这般深了,怎么还未歇下呢?”
“活该我是苦虫!心里有点事,垫得睡不下,你要给我拿个准儿呢。”
他手伸进怀里,窸窸窣窣的,掏出一个手巾包儿,在石磴上摊开,是一堆紫黑黑的桑椹儿。
“趁露水摘的。甜吧?”他坐下来,双着手,笑笑的。
“是要给你儿子写信吗?”老人孤单,独生儿子在城里工厂当工程师,信一向是我替他写的。
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老人绽着袖子,从里边取出一个叠成片儿的纸来。我看了,是他儿子写来的信,大意是要他无论如何将家产给侄儿留下,进城去住。我便乐了,说他福重,有这么一个孝顺儿子。
“这是第四次叫我去了。”他说,脸却黄了起来,伸手在头顶摘下一片葡萄叶,蘸了唾沫拍拍,贴在太阳穴上。
我说:
“你也早该去了。在儿子跟前,有个头痛脑热的,也有口热水喝。”
他看着我,又扯起痰来,似乎整个身子都在收缩。
“可我那房子呢?四间上房,三间厦屋,还有那棵桑树,有盆盆粗了,一年摘三百斤桑椹……”
“你真是,城里什么没有呢?”
“你说城里好?”
“好啊!”
“我就想讨个主意哩。”他说,一滴口水未噙住,掉了下来,“咱是土命人,离得开土坷垃吗?听说城里连酸菜也没有,路都是平的,没咱山路走着腿软和;死了,还得再受一次火烧的罪呢!”
我笑起来了。
“你笑话我老汉了?”
我说:“你尽快去好了,一个人留在这里,太孤单了。”
“这倒是真的,不象人家过活。”
他捏起一颗桑椹放在嘴里,仄起头,没了牙的嘴便嚅嚅起来。月光落在他的额头上,分明地显出几条粗粗的皱纹。他看着我,嘴微微张开来,露出一个黑的窟窿。默然了一阵,终于站了起来,说是要回去了。我送他出了院门,他还嘟囔着什么,看着夜空,说:
“我真作难,夏老师,你说我这是该去的了?城里那么高的楼,夜里星星怕都看得少哩。”
我回到葡萄架下,重新看着我的报纸,想这老人,今夜他回去,那四间上房、三间厦屋的院落里,空空寞寞的只睡着他吗?听说他年轻的时候,英武过人,有把碾盘从井里捞上来的力气;好容易一生经营了这一院房,现在却要留下一切去城里了。中国的农民辛劳了一生,到头来最难舍得的,莫过于他劳动过的熟土。可来去匆匆,人毕竟是要老的啊!
第二天一早,我挑了桶去村口井台上吊水,路过老人的院门口。院门开着,看得见庭院里收拾得很是干净。墙边的那棵桑树,枝叶铺了半院凉绿,桑椹不时熟落下来,那仙物儿很嫩,溅着汁水儿,印得台阶上、甬道上斑斑点点的紫黑。上房的门锁着,老人就坐在门下,脖子上吊着一只牛角布袋,鼓囊囊的沉重,旁边放着鞋拔子,衣服是穿得很厚的,外边的却比里边的一件短出一截。他痴呆呆的盯着阶下的鸡吃谷子。鸡的腿缚了,扇打着翅膀。
“陆伯,还没起身呀?”我走进去,“别误了买票的时间。”
老人抬起头来,使人吃惊的是他的眼圈差不多是青黑色的了。
“夏老师,我这腿软得不上一丝儿劲了呢。”
“要我用自行车送一趟吗?”
他摇起头来,问:
“你说我这房子呢?”
“哎呀,又是你的房子!这是金銮殿不成?”
“你是不知道我的, 我一辈子落下个什么呢?就是这房子。我祖上是没留下一根椽的, 我盖起来了,我这病就是那阵累的。”
我同情起这老人来。我想象得出,这房子耗去了老人多少心血,又给了老人多少慰藉。可是,房子终是有了年岁,瓦槽上已秀了绿苔,东西来的风硬,山墙开始脱起泥皮,屋檐也有些弯曲了。燕子还没有南飞,在檐下呢呢喃喃的叫着。
“一早我就收拾要走的了,我煮了一布袋玉米棒子,拿着路上吃。鞋拔子我也带了,城里不兴草鞋,但我拿着去用用支心慌吧。那些大母鸡我也提上。可猪怎么带呢?猪已经八十斤了,到年底就是百二,能杀七十斤肉哩!还有这桑椹,正熟着的......”
他说着,大声咳嗽起来,脸憋得赤红。好不容易的咯出痰来,眼泪、鼻涕挂了满脸,没一丝儿气力了,瘫得象一摊泥。我不忍看着他,终于说:
“一切给侄儿丢下,你还是走吧!”
他没有言语。
“你觉得吃亏,就卖给他吧。”
他还是没有言语。
我说:
“唉,你老一大把岁数了,把世事看透些。房子虽然不是你的了,可你儿子那里什么没有呢?他当工程师,能是平地卧着吗?”
老人有些愤愤不服起来:
“他在别人面前英武,在我眼里,几斤几两,我不清楚?我年轻的时候,给人家担盐,一根扁担养活七张嘴;他两口都挣钱,才养一个娃。”
这时候,门外一群孩子在探头探脑。老人立即跳起来,抄了一根竹棍从门里扑了出去。孩子们哄的一声逃散了,站在远远的地方叫道:
“铁公鸡!铁公鸡!”
老人骂道:
“我还没走,就要拾绝孽了?!”
他走回来,对着我说:
“你看,我能走吗?这伙崽子又来吃我的桑椹了,我怎么能走呢?”
我慢慢挑起桶走出来,孩子们还远远的站在那里叫着,几个稍大的竟又走近去,馋着口水望那树上的桑椹。我一时觉得老人也太那个了,他或许受过贫困,有过凄惶的经历,可他孩提的时候,或许也是和这些孩子们一样的呢。
整整一个白天,我在田地里忙活着,但心里还惦念着这老人:他搭车走了吗?我祝福老人,去到了城里,去到了有儿有孙的家庭里,眼界宽了,他将会为自己的离开而异常欣慰的笑逐颜开。
傍晚时分,我绕着村道向他家走去。远远的山岭上,云雾开始升起来了,山岭在冲淡,淡了那顶儿,淡了那脊儿,溶溶的,没了那铁铅般的庄严,显得混沌了。一行大雁向南飞去,漫空里,是一个大大的“人”字。我来到了老人的院门口。
院门并没有上锁。走进去,悄寂寂的,唯有一群麻雀在那里跳跃,忽的飞了,留下一个空白。一片孤叶被风托着,方向不定的在起伏。
“他真是走了呢。”
我自语着,不免又有几分隐隐的伤感。我想那老人的侄儿住进这院落后,是应该记住这老人,而珍惜这里的一棵小草,一块碎石的。但突然间,我听见了咝嗤咝嗤的声音,扭过头来,就在山墙根下,老人分明坐在那里,正在打盹:满脸满身的泥巴,手里还握着泥页,那痰从肠腔吸上喉咙,又从喉咙落下肠腔,单薄的身子缩得象一只虾米。那被雨水冲洗脱落的墙皮,已经被泥抹了一遍,却又脱下来了一片。听见我的脚步声,他睁开眼来,叫着:“夏老师!”
“你还没有走呀?”我惊叫起来,几乎是生气了。
“我有房子啊,这猪八十斤了,桑椹这么繁的......”
我冲他嚷着说:
“咳,这些你能带到棺材里去吗?”
“夏老师!”他突然难受起来,腰弯得更厉害了,脸上的皮肉抽搐着,是那么僵硬,几分钟也恢复不了原状,那双树根一般的手在空中发颤。“夏老师,我也难受啊,我知道我这样下去会受罪的,儿子怪我,侄儿恨我,孩子们骂我,可我不能走呀,我一生还有什么呢?只有在这块土上,才能显出我的功劳。往年儿子儿媳春节回来,他们总是依我来的,我没了这块土,去依了他们,往后他们待我不好,我还往哪儿去呢?我不死,我就守着这块土。我死了,也就什么都不管了。”
老人的脸上,泪水纵横了。
夕阳从桑树的枝叶里筛下来,在院子里忽忽晃晃的动,落山的日头是匆匆的,那树影很快移在屋墙上,似乎那墙也在动起来了。我长长叹了一口气:唉,可怜的老人,这块土,这院落,这家产,使他赢得了生活的自豪,也成了他生活的负担了啊!
八〇、七、十一夜于太白山
(本文原刊《当代》1981年1期)
贾平凹《山本》里的那些奇人
贾平凹的“凹”为读wa的原因如下:
1、在陕西方言里习惯把孩子叫娃,有些父母会再加上孩子名字中的某一个字,如狗娃、顺娃、安娃、立娃等,这是来自于贱名好养活的风俗习惯。贾平凹小时候叫作平娃,后改名同音平凹,有克服困难的意思。
贾平凹在自传中写道:“姓贾,名平凹,无字无号;娘呼“平娃”,理想于通顺,我写“平凹”,正视于崎岖,一字之改,音同形异,两代人心境可见也。”
2、凹本读āo,只有念贾平凹名字的时候才读wā。这是为了照顾贾平凹的家乡的念法才新创的字音。因为凹地容易积水形成水坑“洼,”所以很多老人们习惯把“凹”读成wā。
贾平凹为什么被称为流氓鬼才作家:
1、被称为流氓作家的原因:
历代以来的传统社会氛围,大都倡导人们对于男女关系避而不谈,偶尔有一个人敢于呈现这些内容,当然很容易被视为异类,甚至贴上标签。贾平凹的作品几乎都跟女性有关,如《秦腔》中的白雪,《极花》中的胡蝶,《山本》中的陆菊人,《废都》中的唐死苑儿、牛月清等这些人物,几乎都将女性的形象以及心理描写到极致。
2、被称为鬼才的原因:
因为其行文独具一格,又令人难以琢磨,具有一定的高度和前瞻性,因此被称之鬼才。能被称为鬼才的人,都不是一般的人。他一定与常人有着不一样的思维,能写出不一样的文章。
诸神充满,嘉祥延集是什么意思
贾平凹先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,他每年都有新作品问世,产量之多也是作家当中里少见,但他的作品并不是因为 多产而忽视了质量,相反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有所提升。同样是秦岭故事,他从不重复自己。
2018年《山本》的出版也让人印象深刻,特别是书中的那些奇人,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,虽离奇却并不离谱,其人物更像是隔壁邻居或同村异人。如:奇人周一山,是一位具有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军师,同时还也精通鸟兽之语。对军事作战的预测十分擅长,可以说井宗秀没有了他,是不可成事的。另外他对风水也有自己的看法,他说:家的风水其实就是女人,女人好了家旺,女人不好家败。
麻县长也是个奇人,他对秦岭很有研究,对于秦岭的评价及定位可谓是独到,他说:秦岭可北阻风沙而成高荒。酿三水而成两原,调势气而立三都;无秦岭则黄土、关中、江汉平原、汉江、泾渭二河及长安、成都、汉口不存,直接影响并改变半个中国的生态格局。可见秦岭的影响之大。同时他对黑茶也有研究,他说:一年是茶二年是药三年是宝。
陈先生是一位郎中,他医术高明,又洞检乐世事、乐于助人。他学医的理念是:把不熟悉的东西变成熟悉,把熟悉的东西不断的重复,在重复中不断的体会道教的东西,然后把最拿手的东西进行发挥。
他对人事的见解也很独特:他说人与人之间相好相恶,往往不是因为大是大非,绝大部分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造成的。
总之,《山本》里的每一个人物都有其独特之处,而这些人归根结底是贾平凹对世界、对人事的看法。
贾先生今年67岁了,正是人生阅历的顶峰,思想成熟的集大成阶段,祝愿他多写几部作品。
诸神充满是贾平凹的散文书名,嘉祥延集是贾平凹的书法作品。
贾平凹,1952年出生于陕西丹凤县棣花镇,14年开始发表作品,15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。《延河》?《美文》杂志主编。出版作品有《贾平凹文集》24卷,代表作有《废都》、《秦腔》、《古炉》、《高兴》、《带灯》、《老生》、《极花》、《山本》等长篇16部。
作品被翻译出版为英语、法语、瑞典语、意大利语、西班牙语、德语、俄语、日语、韩语等30多个语种,并被改编为**、电视、话剧、戏剧等20余种。
创作特色:
贾平凹的散文内容宽泛,社会人生的独特体察、个人内心的情绪变化、偶然感悟的哲理等等皆可入文。贾平凹于传统的散文写作中,取了个大突破——凡对社会、人生的独特体察、个人内心情绪(爱与恨),或偶尔感悟到的某些哲理等,都呈现文中。在他文中,不难发现贾平凹的赤子之心,于现今复杂的社会里的确难寻。而且,贾平凹对美感的追求,于字里行间清晰易见。
常用轻淡的笔墨,再现实生活中人们习以为常的又经常忽视的景象,但却能引人入胜。在他的《丑石》、《静虚村记》、《夜游龙潭记》等篇中,可以清楚地发现这一艺术特质。他的散文,浓的如酒般醇厚绵长,淡的如溪水清纯透明。在一种古朴而又平淡的氛围中,贾平凹道出他对生命、历史、宇宙的深深思索,使他散文具有一种深邃的哲思。
本文到此结束,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。